早春

早春的空气里有薄荷的味道，深嗅，清凉。脸上也有，扑面的凉，清水洗过一样。

早春是浅绿色的。是谢榛的“嫩色含轻雨，柔丝弄早春。”是陈蒙的“野店杏花红满枝，江南天气早春时。”亦是玉英的“塞上早春时。暖律犹微。”

心是浅绿色的。旧往的日子不提。我在今年的花圃里洒了七枚夜来香花籽，竟全部懵懂发芽，欣欣然告诉我，新春的可贵！

你是浅绿色的。站在春风里，待我遥遥望去，心下有一千只小鸟呼啦啦冲上蓝天的惊喜。

孟德斯鸠说，“美必须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在形象上如此，在内心中更是如此。”

我想，早春的人，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内外合一。

树是。草是。花是。蓝天是。白云是。大地是。山川是。河流是。你是。我是。自然万物，在早春，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如斯，好风千里必然会吹来一个好人儿，是你么？

我撷一支歌，清简的词，自由的旋律，奔放的调子，也是早春的。清白与干净。

我摘一朵诗。流水做调，小鸟吟唱，天空俯耳，大地倾听。早春，是博大的。我的心是宽广的。

我绘一卷画。阳光下不易察觉的清风、屋檐上娉娉袅袅的炊烟、草舍里咕咕高歌的鸡鸣……都是我与画笔厮磨的内容。早春，是轻微的，润亮的。我的心也是丝丝蔓蔓痴缠的，朗爽的。

那天，一位相熟的姐姐邀我共进午餐。待大家坐定，第一件事，便是向她的朋友们喊：“快关注公众号‘小雅为你读诗’。我妹子的。”语气极速，不容置辩，我低眉害羞地笑着，感怀感念感动。

端端是我的闺蜜。她的朋友圈一年到头都是我的作品。文字的、声音的、摄影的、绘画的。

秋儿知我录音，绝非常人想象，“不就是将文字念一遍嘛”。她知我录音之费心，从情绪酝酿，到呼吸掌控，到音乐择选，到最后合成，每个细节，都是在雕刻，就像对待艺术品。所以，她格外尊重我的作品，总是默默支持我，还邀她的朋友为我点赞，美曰刷人气。

母亲熬的养生粥每晚准时送来，风雨无阻。

孩子懂得照顾我，总把他最喜欢的食物，第一口喂到我的嘴边。

……

三月三日的下午，收到小石姑娘的简讯，她说：“春暖花开时或可一聚，你来么？”

我来。

轩窗下，我们对饮小酌，酒是浅绿色的。去年的故事已走远，现在的发生也是刹那间，而未来的一切未可知，“未可知”亦是浅绿色的……

你问我，人生如梦么？

小鸟带着我的梦，她飞多远我的梦就飞多远。流水带着我的梦，她流多远，我的梦就流多远。天空带着我的梦，她有多高，我的梦就有多高。大地带着我的梦，她有多殷实，我的梦就有多殷实。

此时此刻，我袭一件藕绿色连衣裙，白色毛衣外套，站在一棵钻天杨下，愣怔许久，愉悦许久，仿佛春水盈满了心，冰凉凉的，可以吮，轻吮一口，尽是酸酸甜甜的，早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