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鸡狗相伴的岁月

来源:朔州市融媒体中心 发布时间:2024-02-01 16:34 0

孩提时代的记忆,愉快和有趣得居多。最难忘却的,是那些与牛羊鸡狗相伴的日子。我们这些生活在农村的孩子,山野小河是我们最大的舞台,我们尽情地在那里折腾,满村乱窜,诸如去树上掏鸟窝,河边玩泥巴,山坡打沙包,爬树摘李子,满街巷地追着猪跑,玉米地里捉迷藏……

这样的快乐,现在那些生长在钢筋水泥楼房林立的城里孩子们,无疑是奢侈的,也是难以想象的。

记得某年仲秋,正是秋高气爽的开学季。一天中午,爸妈突然带回家里一只通体黝黑发亮的小狗。他们说,是个在一块做生意的外地人,好说歹说非要托爸妈帮着喂养些日子。

听说小狗的小主人是个八九岁的男孩,他十分爱惜这只小狗。甚至他痴迷不悟,导致了成绩下滑,全然无心学习。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使出浑身解数才说服小男孩,把小狗暂时托人代养,等他的成绩提上去了,再把小狗收回来还给他。就这样,小狗在他的小主人眼含热泪,十分不舍的情况下,托养给我爸妈。我爸妈把这个“任重又道远”的任务勉强承担了下来。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那个爱狗如痴的小男孩他们一家,再未兑现当初对小狗和孩子的承诺,那只小狗竟然无人再来认领。我还狐疑,是孩子的学习成绩没有提升上去?还是一开始压根儿就是他父母使的缓兵之计?总之,那只可爱的小狗,就此在我家安家落户啦。

那年我十岁,在读四年级。姐姐十二,读六年级。

小狗那双小小的黑眼睛,乌溜溜乱转,蹦蹦跳跳的精气十足。它身长不足两尺,乌黑匀净的毛发像绸缎一般光滑顺溜。我和姐姐都特别喜欢这个小家伙。

姐姐向来怕狗,她甚至试探着伸手去摸了摸它光滑的背,手都是抖抖的。我欣喜地发现,小狗并没有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凶巴巴的吠声,反而是一脸温顺和善的模样,更像熟识已久的老朋友。它或许早已经把我们当做是它的主人了。

我们给它取名小黑。从此,小黑正式走进了我们的生活。它给我童年的生活画上了一幅五彩斑斓的“清明上河图”,图的一角,就是紧跟着我的小黑。

小黑初来我们家时,还不足半岁。小家伙浑身毛茸茸的,调皮又乖巧。它憨态可掬的模样,很快也征服了我爸妈的心。

我爸是个无肉不欢的人,总会隔三差五地买回来各种熟食与卤煮。妈则每餐都要特意多做点儿饭,好似家里增添了一个人似的,所以,小黑在我们家得到了与人一样的待遇。每餐的残羹剩饭都给它吃,没几个月下来,小黑就显出了高挑健硕的体格来,惊喜地长成我在警匪片里看到缉毒警牵着的警犬那种威风凛凛的样子。

爸妈做生意,早出晚归辛勤劳作。只有在午饭或晚饭歇息时,才能回来一下。因此,小黑自然肩负起了家里的看家护院任务。它像个热血卫士似的,昂首挺胸,机灵敏捷。它更像是我和姐姐的玩伴,很识趣地陪伴在我们身边。

那时候,我们家租住在一位亲戚的院落里,房子虽然看起来有点旧了,墙壁破破烂烂,窑洞的泥皮斑驳脱落,但是难得这种房子冬暖夏凉,住起来异常舒适。爱干净的妈妈总会把屋子里收拾的整洁又温馨。院子里还有一家梁姓老人,他们和我们一起租住。早晨,霞光会溢满这个快乐的小院,傍晚,炊烟又唤醒我们饥渴的味蕾。就在这个不大的农家小院,载满了我们和小黑关于童年快乐的记忆。

小黑每天都会“送”我和姐姐去学校,在它的小脑袋瓜里,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它的两个小主人为什么每天都要背着沉沉的书包去那个偌大的校园,而它能做的,就是跟在我们身后依依不舍,直到再三被催促才默默转身离去。

聪明的小黑不知啥时候懂得了另外一种规律,就是在我家的巷子口,准时等着我们放学归来。我至今都不明白,它是怎么知道我们几点要放学回来的呢。它一直徘徊在那个我们回家路过的巷口,忽而蹲着,忽而远眺……哦!我的小黑!

记得有一次,天变阴了,看样子要下雨。妈妈打电话回来,让姐姐把晾在院子里的衣服收一下。情急之下,我姐竟然把衣服搭在跟在身后的小黑背上。只见大雨降落之际,一人一狗一股脑冲进了屋子,逗得我差点儿都笑翻了。

又年春天,村子里来了个卖鸡仔的小贩。我和姐姐瞬间被花花绿绿毛茸茸可爱的鸡雏给萌化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小鸡仔们,像一个个会动的毛毛球。我们禁不住央求妈妈买几只来养。

院子中间有一片空地,妈妈挖掘翻整之后,种上了向日葵、豆角、水萝卜还有葱。豆角嫩嫩的藤蔓会攀附向日葵的茎秆,一路缠绕攀爬。葵花笑得那么灿烂,牵牛花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凑起了热闹。紫粉紫粉的小花随风摇曳。皮薄肉嫩的水萝卜擦成丝儿,佐以油盐蒜醋,随便一拌就是一盘可口的凉菜。我们最爱吃妈妈现摘的豆角,做的焖面。豆角和土豆软烂香糯,面条的筋道有嚼劲儿,再加一勺妈妈炸的红油辣椒,撒上些醋,简直是太好吃了。我们端着个碗满院儿边吃边玩,鸡们和狗们愉快地绕在我们身边。黄的黑的红的,这些小鸡长得好快啊,才几个月就张扬着翅膀满院儿飞跑开了。原本我们只是想喂着玩儿,结果,扑棱棱地不经意间已然长大。只是后来不幸夭折了一只,好在更多的还是幸存下来。它们中间有一只小公鸡,渐渐长得高大健硕,日渐威风起来。每每它扑闪着两只大翅膀在院子里踱起方步,完毕骄傲地引吭高歌的时候,小黑总会扑过去把它追的四下逃窜。脸红脖子粗的小公鸡很是狼狈,我只好哭笑不得地看着它们戏闹。

姐姐给公鸡取名叫花花。它还真是名副其实,一身五颜六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油光发亮。花花同样特别淘气,总爱跑出院去玩。有次跑得太远,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

妈妈说我跟花花一样贪玩,并责命我去找它,结果这个蠢萌的家伙,就在只隔三座院落的邻居家院子里兜圈儿呢,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展开翅膀向我飞奔而来。我忍不住嘎嘎大笑,原来是邻居家院落和我家的院落大相径庭。所以这只愣头鸡蒙圈儿了。我赶紧走在前面把它领了回去。一回到自己家的院子,它又踱起了方步,趾高气扬的样子,都忘了刚才迷失的怂样,我真是服了……

第二年,为了方便姐姐考上初中,我们搬离了那个院落,在距离姐姐就读学校较近的地方住了下来。小区是不允许养鸡养狗的,万般无奈不舍之下,小黑和花花被送回村子里生活的三叔家。小黑是看家护院的好手,自然会得到三叔一家的厚爱与器重,而被我们喂养的肥肥硕硕的花花,最终沦为三叔家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我们不能怪三叔,鸡的宿命注定就是这样啊。还好,每年过年时候我们要回到奶奶家去过,这样就有机会再见到我们的小黑。老远我们就能听到三叔院子里传来小黑兴奋的吠声。这只聪明的黑狗,大概早就知道我回来看它了!只要靠近它,它就会疯狂地扑进怀里,开心地卷起尾巴来。它伸出舌头舔舐着我的手,会弄得我浑身都是湿湿的腥腥的,衣服也沾满了灰,但我还是会把兴奋的小黑揽进怀里。

后来,我和姐姐先后如愿考取了自己钟爱的大学,去了遥远的大城市。忙于学业的我们,每日穿梭于校园教室和食堂宿舍,紧张又新鲜的校园生活,再也无暇顾及那只小黑了。听说三叔一家几年后,也终于从那个贫瘠落后的山旮旯里搬进了县城,无奈三叔不得不把小黑再次托人赠养,其实是等于丢弃了。

从起初它的被我们领养,到最后关于小黑的故事逐渐泛黄成为昨日黄花,我们在不断成长,而那只狗却终究还是被我们遗忘在了岁月的长河里了。

但偶尔,我又会去独自发呆的时候想起来它,想起来那些与鸡狗在一起生活过的日子。它们如同漏网之鱼一般,在我的脑海里跳跃翻动。

常想起一句成语:鸡犬不宁。说的是鸡跟狗在一起,会家无宁日,意思是属相鸡和属相狗的人,是万万不可联姻的,属大忌。只不过于我而言,这等说辞仅仅是封建迷信的无稽之谈罢了,因为我所看到的,分明是鸡犬两安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

现在,窗外繁星点点,银河璀璨。我扶窗遥望着明月,对看着夜空,我轻轻地两只手做成个喇叭状,无声地低念道:小黑,你在哪儿?你还好吗?

……

编辑:董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