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浪花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我们上高中时，背诵毛主席《沁园春·长沙》的词句，是那样地心潮澎湃，是那样地激励人生。而我们的青春年华是怎样度过的呢？ 

人老了，脑子里不间断地在怀旧，在思考这些事情，有时睡觉的时候，像过电影一样，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历历往事不断浮在眼前……  

1973年，我们应县曹娘中学在经历特殊时期后恢复招生了，通过考试择优录取了两个班正式生，史称高一和高二班，我有幸成为高一班的一名旁听生，而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 

我呢，从小爱读书，因家境不好，初中毕业以全乡第二名成绩而未能去应县一中上学，记得全乡第一名是温家坊村的温以江，人家应县一中毕业后，回村当了老师，1977年恢复高考，考到山西大学数学系，听说毕业后去部队当教官了。而我初中毕业后上不了高中，辍学回村参加劳动。那时，身体瘦小，大人的活干不了，生产队长就安排我冬天赶小平车送粪、倒土，秋天赶车拉谷黍、豆类和玉米棒。 

记得最为苦累的活，是春播时跟上队里刘武善叔叔，他播种我拉砘，那年我周岁16，一春天共拉了53天，一天记9分工，有时拉困了，刘叔让休息会儿，我便头枕土塄，大地作褥，蓝天为被，刹时鼾声如雷，进入梦乡，至今仍清晰记着，回到教室里听到同学们琅琅的背书声，梦到校园做操和跑步声，我憧憬的上学梦何时能变成现实？当梦醒后，全身心落下无言的浪花，同时也感到无限的迷茫……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一天终于到了，应县曹娘高中恢复后，我妈托我侄儿魏忠，他在曹娘小学当老师，求到中学曹永善老师，为我争了一名旁听高中生名额。那时，同学们已开学一个多月了。  

1973年4月23日，我正随生产队在山阴合盛堡村北挖引水薛家营水库大渠，大渠竣工后，生产队派皮车接我们回村时，大队确定留六个人放水巡渠，这个活最轻，我也是找到大队主任马德义同意后才留下。接我们回村的队长刘宝善，听说要我留下放水巡渠，他赶紧找我，说魏忠捎话让我回去上高中，我得知这个大好消息，甭提有多兴奋，我那过早忧伤的心，突然敞开了，回村路上春风和春雨纵情地呼唤着，似乎以全新的仪式，迎接我人生第二次入学，我多么渴望这一天啊……

记得又到秋风扫落叶的季节了，每年过了寒露这个季节，天气逐渐寒凉，大雁排队大举南迁，深秋气爽，红叶翩翩。而七十年代，每年这个季节也是我们农村搂树叶备冬之时节，我们村在桑干河北岸，河两岸都是树林，树叶繁茂，霜降一过，片片黄叶在一场秋风吹过后，犹如金币般铺满树林，对我们农村而言，它是不列入严管的御寒之物。因为树林的树枝头，不经造林站同意是不能随便砍伐的，否则，被抓住要以破坏林木而处理，轻则罚款重则治罪。那时，买炭一是买不起，二也买不到，只有到年关，生产队派马车去煤矿拉上两吨煤，回来按户分，一户分上两筐煤过年。只有将树叶搂起背回家，才能避免严冬无烧柴而受冻之苦。 

为此，我们白天上学，晚上和二弟结伴一起去河岸两旁搂树叶。说起这种活，也有做法，先把树叶搂成大堆，用树枝编成的大筐装在一起，按得实实的，再从树上砍些细枝条插在筐边里，尽可能插紧一些，这样在树枝条圈起来空间，能装满压实更多的树叶，装满后再将树枝头弯下互相拴好，在上面垫一些树枝，用一根绳子从筐两头捆紧，怎样一大筐树叶即使翻了跟头也不会散落，这一大筐树叶至少能烧半个月。 

想起那搂树叶的夜晚，只能在有月光时才能搂。记得那些天，月光如水一般照在林涧，伴随着微风沙沙作响，我们一边搂，一边想着白天读过的第一部小说《青春之歌》，林道静在一次次的生死考验中成熟着，并最终成长为一名有追求有信仰的共产主义战士，感到心潮澎湃，而我们的青春呢？ 

有时也背诵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柯察金那唤起千百万青年砥砺前行的名言，“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而我们的青春又经历什么呢？ 

现在回头想想，劳动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体味人生的过程，他不仅练就了体魄，增强了意志，也能从心灵深处体验到大自然的美，体会到知识的博大精深。我的伙伴是高中一个班的杨日，每年秋天，利用下午自习后去干这个活，大概半个月，每天两个多小时就能搂一大筐树叶，背上这一大筐树叶，迈着蹒跚步子回家，瘦小的身体压的真喘不过气来，汗水流下额头，流进眼里，看不清路，只能用袖口擦擦，走啊走，就盼找到一个大渠出水口，在那石头砌的台阶，正适用我们放下背着的大筐休息，当我们放下的一刹那，那种身心感受是一辈子也抹不掉的，也是任何人都体会不了的……

我们这代回乡高中生最难忘的，还数恢复高考后，这给我们带来莫大的机遇，抓住这个机遇就能改变人生。那么如何抓住这个机遇，雄心不已的我，在得知恢复高考消息后，仅准备时间不到10天，当时只找到高中数理化和语文几本书，毕业三年来，从未翻过这课本，竟然在12月5号上考场了，那时，充其量仅能记得起公式。但那一年考大学真的很简单，我的印象是政治、语文、数学、理化四门课考得都比较顺利，可不知什么原因，我落选了。分数也不公布，恢复高考第一年，仍需要过政审关，要严格政审，我是过不去的。 

1978年曹娘学校让我代课，代的是初中数理化，我一边代课一边复习，准备二战高考，为了学习，我搬到学校与语文老师丰日住在一起，每天晚上在备好课的基础上，学习到一两点，第二天照常上课，为复习迎接高考，周日更是最好的日子，村里放电影，伙伴吆我也不去看，有时学的太迟了，加上长期熬夜，身体太乏困了，周末丰老师回臧寨家后，我有时一个人躺下，就梦魇住了，任凭怎么喊也起不来，不知费了多少劲，用了多长时间才醒来，可已是满身大汗淋淋。那年，我代的初三毕业班在全公社排名第二，受到公社联校表彰。 

快到高考报名时，我的同学陆成旭来学校看我，他那时已是县里借调干部，他劝我报名要慎重，“我们是农村孩子，机会给我们不多，我们首要任务是要工作，要走出去，不然离不开农村将老在这里”。他劝我，为了十分把握报中专吧，听了他的意见，我觉得非常对，于是我放弃了报考大学，毅然决然参加了中考，那年高考和中考还是分开进行，1979年才合并了。  

1978年中考就在我们曹娘中学，两个小时政治，我一小时就考罢出来了，考数学提前出来20分钟，考理化课最后一个物理大题，全校考场只有我一个人做对了，那时曹娘中学有两个补习班，我二弟也上补习班，考出来听说他们都没做对。 

参加完考试后，我如释重负，此时此刻，我第三次感到人生之快活和身心之舒服，这个青春浪花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的人才能心感身受！ 

学校放假了，我知道我肯定考好了，便放心地参加队里劳动，锄田特别是锄二次玉米，玉米长的几乎和人一般高，垄背起码锄两下才能锄满，然而，再重的活我也觉得轻松快爽。 

一个暑假，劳动结束了，9月5号村学校开学了，我又回到三尺讲台。10月初的一天，秋风微微拂动，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喜鹊早早地飞到院里青杨树旁喳喳地唱歌。街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我抬眼望去，我表哥一大早来我家，探望我弟兄俩考试录取情况。这些天已不断有学校发来录取通知书。我和表哥正叙谈间，听到邮递员的摩托车声，我说表哥我去学校看看，也该我上课了，我前面走，表哥后面紧随着，我家离学校近，不到10分钟就去了。果不其然，这天我收到了山西农机校寄来的录取通知书，我和表哥都激动地拥抱在一起，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我的心终于跌到肚子里。10月12日我离家报到后，没几天得知二弟也被浑源师范录取了。回想起来，这朵人生旅程中大转折的浪花，更是催我奋进，激励我们负重前行，永不懈怠走向未来……

人生能有几回搏，成功是永远留给付出辛劳汗水的人的。回过头来体会，只有历经奋斗的青春，才能搏出精彩浪花，才能在人的一生中留下深深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