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木错，我来赴你今生的约

2021年6月底——七月初，我在西藏。

去纳木错的那天，我们六点半就从拉萨出发了，天还泛着青色，跟咱们这四点多差不多。西藏的天，亮的晚，黑的也晚。路上车辆很少。事先了解到今天天气晴好，穿了抓绒衣服，装备了小氧气瓶。高速路上的绿色围栏，随着公路的蜿蜒，如蛇一样快速向后闪着。

纳木错位于西藏自治区东部，距拉萨240公里，是西藏第二大湖泊，是中国第三大的咸水湖，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湖。湖面海拔4718米，形状近似长方形。东西长70多千米，南北宽30多千米。纳木错是藏语，究竟是“错”还是“措”，怎样写的都有，就按百度吧。蒙古语叫“腾格里海”，是“天湖”的意思。

念青唐古拉山长1400多公里，横亘在西藏中部。主峰海拔7162米，终年积雪。

到了景点，远眺念青唐古拉山峰。山上覆盖着厚厚的云层，只露出山脚，心中很是遗憾。就在兴味索然准备上车的刹那，刚刚还在云端的念青唐古拉峰突然露出了它的真容，像一匹神马，让我们猝不及防。两个字瞬间就从脑海里蹦出来：壮美！等我们以它为背景，拍了照片上车的时候，它又钻到云里去了。导游说，看到念青唐古拉山峰的真容很难，一般都是云雾缭绕，你们真有缘。是啊，来了就是有缘。许是老天照顾我们来这一趟的不容易吧？就是为了缘，我在赴这个约，一个今生一定要赴的约。

途中，导游指着前边一处地方说，这是“天路”，是离天最近的地方。这儿的天路，并不是特指青藏铁路。快到“天路”了，车子放慢了速度，我从正前方的挡风玻璃望出去，天际线就在前方不远处，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天边。

即将通过那根拉山口，一车七人全都在吸氧，为下车做准备。刚下车，一阵歌声就钻进我的耳膜，这歌声被山风吹得时高时低、摇摆不定。在藏族群众心中，每个山口都是神圣之地，纵横交错的经幡就是明证。偶尔地皮上也有一些绿色，看上去也单薄得很。山脊像龙一样自上而下地突出来，荒凉着、嶙峋着、沧桑着。在这样的天地之间，在唱歌人的热情推荐下，我也很想高歌一曲。导游制止了我。他说，那些人常年生活在这里，天天唱。你们估计一曲唱不完就晕了。

站在山口看经幡猎猎，感受到风的力度。七月份的内地穿的是半袖，在这里是抓绒衣服。刚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头一动，眼前的东西就重影，呼吸也有点儿困难，也算见识了高海拔，低气压了吧？有人在兜售雪莲花，灰灰的，毫不起眼。这是武侠小说中绝美的雪莲花吗？

站在了号称生命禁区的海拔5000米以上的那根拉山口，我为自己骄傲。准备来西藏已有三年，这次终于成行。山口的石头上标着海拔5190米，还刻着仓央嘉措的诗：

那一天

那一天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仓央嘉措的诗极具穿透力，他的许多诗都为人们所熟知。那一句“住在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让多少少男少女沉醉。降央卓玛演唱过《那一天》，她低沉而极具感染力的女中音，直达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我来这里也不为修来世，只为今生遇见你——美丽的纳木错。

从那根拉山口向远处看，一角颜色浓得化不开的幽兰在天边闪着明艳的光，那便是纳木错了。

车子向纳木错驶去，载着一车人的欣喜与急切。见到纳木错，我是那样惊艳于她的美丽，这是纳木错给予每一个与它相约的人的美丽！太阳无遮无拦地照着。念青唐古拉山雄壮的身躯环着纳木错，纳木错温柔地紧紧地依偎在山的怀抱里。从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这么蓝的天，蓝的纯净蓝的透明，蓝得那么不真实。也从没看见这么白净而庞大的云团，像品质极好的棉花堆积放大了无数倍，不带一点杂色；庞大到似乎能承载地面上的一切。在这里，它们才是天空真正的主人。头顶的云团一会儿像展翅的大天鹅，一会儿变作整齐的白色田垄，一会儿又变成莲花朵朵……；远处的在雪山上堆了一圈，好像一直堆到了天边，它们粘腻在山头上，看起来好重，究竟是山钻进了云层还是云遮盖了山顶，很难说得清。在厚厚云层的堆积挤压下，雄伟的念青唐古拉山似乎低矮了许多。水天之间自然分成了四个层次，最上一层是天空，最下一层是湖水，中间夹着一层青灰色的山体，山体上是又厚又白的覆盖物，是积雪还是云层也分不清。天离我那么近，云离我那么近。蓦地就想起老师讲解夸张时引用的一句话：“撕一片白云擦擦汗，凑近太阳点一袋烟”，在这里觉得这夸张真不算过分。湖水像一匹质地细密的宝石蓝软缎，我被它的美所慑服，好想扑入它的怀中，荡涤我一路的风尘。

我平时就喜欢看云，不从云层是积云、层云、卷云、雨云区分，只爱看它们的形状。地上看，天上也看，看它们姿态万千，瞬息万变。有时明明是看见两头怒目相向的雄狮彼此撞击，却生生撞出了一条不可分割的鱼，浑然一体。等你惊诧于它的变化之快，它们立马又变成了一缕细细的薄纱，若有若无地在天边飘荡，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你一时的错觉。

云和雪山整体落进湖水里，一镜分两层，上下皆是景。欧阳修《采桑子·画船载酒西湖好》里面有两句：“行云却在行舟下，空水澄鲜，俯仰流连，疑是湖中别有天。”好想此刻乘一叶扁舟，荡漾在湖面上，感觉是不是和欧阳公在西湖一样，也有“疑是湖中别有天”的感觉？

西湖的景致无疑是美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它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吴侬软语、杨柳依依的江南景致，少不了人工雕琢的痕迹。而这里只有雪山、白云、蓝天、湖水，高海拔低气压让空气几近透明，真正的“天光云影共徘徊”，更比西湖多了空灵与圣洁，宏大与苍凉。

湖水，远看是凝固的蓝缎子，走近了却是清粼粼的。风过，细小的波纹一圈圈荡过来又荡过去，如同透明的丝绸起了褶皱，仿佛都能触摸那柔软滑润的质感。

把手伸进水里，凉凉的，棕头鸥们展开雪白的羽翼在头顶盘旋，天空也属于它们，我徒有羡慕。有一些在岸边嬉戏，并不十分怕人，有几只见我撩着水便向我游过来，或许以为我给它们带来美味了吧。

自然是最好的心灵抚慰剂，和同伴背靠背坐在湖边的碎石子上，沉浸在闲适的氛围中，享受这难得的时光，尘世的一切纷扰离我们而去，周遭只剩了我们、鸥鸟与这湖水，我忘记了高反。我多想生出一对翅膀，飞到纳木错的上空，看看这难得的景致；多想锁住时光，留在当下，留住此刻。

湖边的游人很多。皮肤黧黑的藏族群众们身着民族服装，拉着白牦牛在湖边招徕着生意，白牦牛鞍鞯鲜艳，犄角戴花盛装出席，游人五彩斑斓的衣服，又给这自然美景添了一抹活泼动人的亮色。我骑在牦牛背上走入湖中，把五彩的纱巾披在身上，迎着风，任思绪在这水天之间飞翔。

关于纳木错和念青唐古拉古老美丽的传说又在脑子里翻腾。相传纳木错和念青唐古拉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暴风雪之夜，念青唐古拉出去寻找失散的羊群，遇见美丽的羊卓雍措 ，忘了纳木错。等他回来，纳木错已经变成了湖水，念青唐古拉随即化为雪山，生生世世守护纳木错。想起云飞的那首《那木措的眼泪》：“你用千年的泪滴成湖水，柔情着雪山相依相偎。”山的雄壮与水的温柔相依相偎，男子的阳刚与女子的柔美完美结合，还有比这雄伟的雪山、清澈的湖水预示爱情更恰当的吗？这是海拔7000多米高的雪山，这是海拔4700多米的大湖，这是念青唐古拉伟岸的身躯，这是那木措多情的眼泪，蓝天白云做着见证，在离天最近的地方完美地结合，除了圣洁，我想不出更好、更恰当的比喻。不用它来赞美爱情又赞美什么？

爱情是人类最原始最纯真的感情，《诗经·国风·卫风·木瓜》里这样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裙裾，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男子以美玉回报女子的木瓜。念青唐古拉用生生世世的守候，回报那木错的真情，这样的爱感天动地，难怪这样的传说能穿越时空，一直流传至今。

念青唐古拉山属于冈底斯山的延续，有人说是7000多万年前欧亚板块与印度板块碰撞隆起的，而人类最远也不过是几十万年前才有的。相比古老的自然，人类实在是太年轻了。那么又是谁编出这么感人至深的故事？给念青唐古拉山与纳木错贴上了生死相依的爱情标签？

合掌石顾名思义，形状像两只合着的手掌，传说是纳木错和念青唐古拉爱情的见证。北边的圣象天门更是美丽，也是那木措和念青唐古拉爱情的见证，但需要预约，无法到达。

合掌石上的哈达，旧的已经风化得丝丝缕缕，新的继续挂上去，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白光。合掌石下的哈达更是无以计数，这又是多少年、多少痴情男女留下的信物？

“当失散的羊群又回到牧场，合掌石旁有多少旧梦如飞。那木错是谁的眼泪？玛尼堆又是谁的无怨无悔？你深情凝望的雪山，都快要把心揉碎。纳木错是思念的眼泪，玛尼堆是恋人的无怨无悔。愿人生还是那个少年，真爱的心如你的美”。《纳木错的眼泪》继续在我的脑海里回旋，云飞磁性的声音深情而又伤感，带着对美好爱情的期盼。

一会儿工夫，除了雪山上方厚厚的云层，天空已看不见一片碎云。我在这里留影，进入我镜头的竟然还有一条彩虹！彩虹不是雨后才有吗？现在可是晴空万里啊！

纳木错的美不亲临是无法体会到的，任凭图片怎么美，视频怎样精彩，永远无法替代眼中真实的风景。尽管我只看见夏日晴天的纳木错，还是局部。阴天的、雨天的、雪天的、冬天的、春天的、秋天的纳木错，或许我今生是无法亲历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次已经足够。她是我眼里永远的风景，而我只是它的一个过客。但那份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鲜活，那份震撼，那份来自心底由衷的赞叹，已经刻在记忆的深处。相见即是永远，相见也是永别。离开纳木错，我恋恋不舍地倾吐着自己的心声：

纳木错

我从雁门关外来赴你的约

面对你却发现

我笨拙的语言说不出你的美

你的容颜在雪山之下

离天最近的地方

用你珠泪凝结得晶莹明澈

洗净我一身的疲惫与尘埃

湖水倒映着蓝天

云好白，好重，好低

是念青唐古拉忏悔遮盖的面纱

还是你捧给爱人的哈达

错了就错了

他围着你遮风挡雨无怨无悔

你环着他温柔缱绻千年万年

林清玄说

所有的遗憾都是成全

是谁在这雪域高原

成全了最纯净的爱恋

我转着经筒

在雪山与白云之间

在明净与圣洁里许愿

看着身边年轻的红男绿女，心里不由得涌起对他们的祝福：纳木错见证了你们的爱情。不管以后你们能不能长相厮守，至少现在的你们是相爱的，祝福你们！也祝福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有神山圣水的加持幸福永远！

无论到哪里，我的每一次出行，都当成是参加今生仅有一次的约会。自豪祖国的疆域辽阔，环境的丰富多彩，北国还是飘飘雪花，南方已经柳绿花红。惊叹文化的源远流长，历史的华彩厚重，五十六个民族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作为14亿分之一，我能安然享受这份美好，感恩所有为祖国的发展做出贡献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