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我的城

来源:朔州市融媒体中心 作者:北方 发布时间:2023-09-13 10:58 0

我居住的小城毗邻内蒙,位于内外长城之间,故称“塞上朔州”。

我喜欢一个人在清晨或黄昏里行走,感受这城里一朝一夕的生机和静谧。尤其夏日黄昏,穿梭在草木间,听小虫啁啾,看鸟儿扑棱着翅膀归巢,脚步放松,心也静了下来,那些纷纷扰扰的事物正与我背道而驰,使我从尘嚣中挣脱出来,独自在享受这身心俱静的好时光。

去年,家对面建起一座不大也不小的公园,红砖铺路,绵延的小丘之上立着一棵棵移植来的树木,绿意盎然,曲径通幽,也是天然氧吧。我又多了一个抬腿即达的好去处。

年末,一场大雪,我独自行走在公园里,举目望去,发现除了自己的脚印竟没有其他人的,我是第一个踏雪的人哎!别人为什么不来?怕冷?怕湿了鞋?多净的世界,多好的雪啊!不该辜负了这一场雪。

居于北方的人爱雪。假若一冬无雪,定会生出几分遗憾,土地需要滋润,空气需要净化,人心需要圣洁的白来慰藉。如此,便渴望一场浩浩荡荡的雪飘然而至。忽地,某日清晨,望见窗外一片厚白,好了,这个冬天圆满了,不存在遗憾了。

雪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陌生。我出生在比晋北还要靠北的黑龙江。冬天,雪长久地匍匐在大地上不肯离去。雪粒像沙子,松散而坚硬,在冷空气和风的助力下,打在人的皮肤上,必伤无疑。我踏着及膝的雪走在上学的路上,头脸全部包裹,只留出两只眼睛,眉毛和睫毛上挂了霜,遮挡了视线,须不时用温热的手抹去才能前行。

我童年的冬天无疑是寒冷的。可我却常常想起它——被我称之为“故乡”的地方。想它泛着油光的白米饭,想麦香浓郁的碱味开花大馒头,想刚刚打捞的鲜活鱼虾,想那棵结着红果子的沙果树……如果这是乡愁,竟然有这么多关于“胃”和“味”的愁。

我在这座小城生活了近四十年。三十多年前,因父母工作调动,我们一家回到了这里,这里是父母的故土。

陌生的人和环境、难解的方言和饮食习惯,让我无所适从,甚至生出许多反感和疏离心。从东北到晋北,距离有多长,隔膜就有多深。课堂上,老师一开口,浓重的方言让我就像听天书一样,糊里糊涂,思绪飞扬,飞到了窗外……水土不服,高烧,频繁地请假是使我成绩一落再落的另一个原因,也让我陷入了另一层窘境,那是一段十分煎熬和艰涩的日子。

有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我心心念念,魂牵梦绕,想再回到我可爱的黑土地。2019年秋,在那场大疫来临之前,我终于有机会回去了一趟,从决定到出发不到一个星期,可我酝酿这件事却有30多年了……我满怀热忱地扑向了它。出了航站楼才发现,天黑了,从哈尔滨到达我朝思暮想的兴凯湖还要十多个小时,看来要在这里住一晚才能出发。对,虽然是下午四点多,可天已经黑了,且黑得很沉,我茫然四顾,时隔几十年,我完全忽略并忘记了在中国的东北方天亮得早、也黑得早的事实。

我回来了,就这样莽撞地回来了。

发小一家的到来,及时缓解了我因黑沉沉的夜而有些慌乱的心。一家人驱车从500多公里外的密山赶来,五、六个小时的路程,为了接我,他们风尘仆仆,热情而真诚。跟在他们身后,踩在这片土地上,我的心踏实了。山川故人,永远是一个温暖的词汇。

老房子,在它没坍塌前,我居然还能看到它。那是一座建筑的暮年之身,佝偻、破败,破败到我不忍用镜头去对准它,为它留下一张灰扑扑的照片。我们生活过的气息如同蒸汽一样向我扑来,身在其中,我又回到了少年时代。

老房子,它最终变为了一方耕地,春种秋收,这是另一种勃勃的生命转换。我庆幸它是这样的结局,而不是坚固的钢筋水泥组合。或许,某一年某一日,我会再来,在我熟悉的土地上,采撷一束麦子、一束稻谷或是一捧豆子,将它们带回遥远的晋北,放在我钟爱的器皿里。

十天的行程,于长长的一生是短暂的。而后,梦里的那些关于童年的片段再也没有来过,一桩心事了却。

无论哪一种融入,都需要岁月磨合。每一次出行,心比腿快,像是逃离一样离开这座城,可当我游倦了,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山西,晋北。于是,打道回府,一刻不可停留。在疾驰的  车上,望着窗外的远山、隐隐长城、薄云和广袤的田野,耳旁充斥着铿锵的方言,我知道,我又回到了它的怀抱,我的家乡。

这些年,脚步放缓,心沉下来,我开始仰望这座城。我愿意用心力去丈量它,也愿意翻开它厚厚的史书,品读它的过往。

我和这座城,已经彼此悦纳。

我常想,故乡和家乡是有区别的,至于什么样的区别每个人的理解不同。我的解释是,故乡容纳了一个人的思念、欢喜与忧愁,也是一个人的出发地,而家乡却需要一个人以宽容之心,用改变自己的方式去适应它、融入它、接纳它。

人生,就是在不断地适应、融入和接纳中更新和蜕变的,直至云淡风轻,万物可爱。

编辑:叶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