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

来源:朔州市融媒体中心 作者:岳晓丽 发布时间:2022-05-09 15:55 2 0

(一)水萝卜

从菜摊儿买了几个带叶子的水萝卜,萝卜的外皮红红的,叶子绿生生的,咬一口,脆而多汁,还有点辣。

我有点小庆幸,这些萝卜一点儿也不糠。

这种萝卜保鲜期很短,出土一两天后就“虚芯”了——我们把“糠萝卜”说成是“虚芯”是很形象的,“虚芯”萝卜因缺少水分而肉质疏松,可以看得见上面密布的小孔,吃到嘴里又干又软,没有嚼劲,就好像在吃一团棉花。

新鲜的水萝卜肉质紧致密实,口感爽脆,汁水饱满,人们把它做成凉拌菜,很下饭。

村子里,人们的菜园里都会种“水萝卜”,这种萝卜不仅种在专门的菜畦里,还种在间隔菜畦的土埂上,这样栽种,完全是为了能够节省菜地。

春末夏初时节,“水萝卜”正“上市”,各家各户的饭桌上都少不了凉拌“水萝卜”——将其洗干净以后,用镲刀镲成细丝,再撒一点盐“杀杀”水分,然后佐以醋、蒜末、葱花,最后放一点味精,淋上热油,一盘活色生香的凉拌小菜就上桌了,夹一筷子在嘴里,酸辣爽口,既开胃又下饭。

我很喜欢吃母亲凉拌的“水萝卜”,想起来,光是它红白相间的颜色就会让我不自觉地流口水。

每当母亲做了凉拌“水萝卜”,我就特别希望母亲做小米稠粥或者莜面窝窝。

母亲很细心,也很讲究,拿“水萝卜”当配菜,搭配稠粥和莜面窝窝时,其做法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地方在于:做好的凉菜都加很多白开水,这样菜汤就多,吃的时候不干不噎,而且味儿也足,很符合我们的饮食习惯。

只是搭配稠粥的“水萝卜”丝儿细,是用细镲子镲出来的,呈长方体的条状;搭配莜面窝窝的“水萝卜”丝儿宽而扁,是用“板镲子”镲的。

我只是觉得它们作为配菜,搭配不同的主食时吃到嘴里的味道不一样,至于为什么不同,我想不出来,难道是因为宽而扁的萝卜皮丝儿更“挂”调料?好像也不是。

反正母亲的手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她总是可以把相同的食材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二)叶柄和根

母亲也特别会节省和利用食材。

“水萝卜”叶子的叶柄呈红色,可以食用。

每次凉拌“水萝卜”时,母亲会把叶片摘掉,留下叶柄,将其切成筷子粗细的丁儿,和萝卜丝儿拌在一起做凉菜。

叶梗的加入没有破坏菜的口感,反而它的形状和颜色让这盘凉拌“水萝卜”显得更有层次感,仿佛这道小菜带给你的视觉冲击就已经向你的味蕾传达了某种不言而喻的信息。

除此之外,芹菜的叶子也被母亲用来做菜。拣嫩一点的芹菜叶摘下来,焯水去除苦味,切碎加盐和醋腌制一会儿,之后和熟的土豆丝凉拌。

芹菜叶不多,但是它翡翠一样的颜色足以让土豆丝“神采奕奕”,也让本来寡淡的味道变得奇异,那是只有芹菜才有的香气。

在母亲朴素的生活哲学里,没有东西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从地里收集回来的包菜老叶子可以腌制成“熟菜”;很多人用来喂羊的胡萝卜“樱子”(叶子)可以做成“毛猴儿菜”;就连包菜剥掉菜叶后留下的一小段根,母亲都会把它切成拇指粗的一小截东西,我们叫它“茴子白把”,它吃起来很脆,还有点甜。

更小的时候,我们那里种过菜,母亲曾带我挖过收过秋菜后、遗留在泥土里的包菜根,母亲用铁锹挖,我捡;用筐子挎回家后,先清洗再去皮,最后和胡萝卜一起腌制在菜缸里。冬天的时候,腌制后的“茴子白把”白嫩爽口,将其切成细丝、炝了葱花,再拌土豆泥吃……现在回想起来,记忆里都是很香的那种味道。

(三)莙荙

母亲做的凉拌菜也有我吃着不香的时候,那就是一种叫“莙荙”叶子。

“莙荙”就是甜菜叶子,甜菜知道吧,我们小时候都叫“糖菜疙瘩”,像甘蔗一样可以熬制白糖和红糖。

糖菜的块茎像土豆一样埋在地下,不过它块头大,它的叶子也长得肥厚而宽大,叶梗也粗壮。

记得小时候,母亲会折回来新鲜的甜菜叶子,捋掉叶片,留下的梗切成片或者切成丁,稍稍汆水后加盐加醋调味,就成了一盘凉菜。

甜菜叶本来是熬猪食的,俗名叫“猪菠菜”,它营养丰富,切碎后加玉茭面煮熟,猪特爱吃,上膘也快。

但是,母亲却将甜菜叶柄拿来做菜,只是我打小就不喜欢它的味道,怪怪的,我甚至对母亲说:比起吃它,我宁可吃地里的青草。

母亲说,她小时候能天天吃到莙荙菜就是好生活。

那年月缺吃少穿,半年糠菜半年粮的饥荒年代,姥姥一家人既没钱买菜储存,自家院子里又不允许私自栽种瓜菜,一到冬天,全家人就吃不到菜了。所以夏天的时候,甜菜叶子“上面”了,储存了更多淀粉和纤维之后,姥姥就去地里折回甜菜叶子,焯水后撕成拇指粗的细条,之后在阳婆下晒干,保存到冬天做烩菜吃……

原来,对一种食物的怀念,不仅仅是因为它自身的味道,更多的是我们对幸福的一种理解、对生活的一种感恩。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