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敬爱的王老师

来源:朔州市融媒体中心 作者:贾桂梓 发布时间:2022-11-11 17:05 63 0

惊悉,我们敬爱的王慕荣老师与世长辞了。在这抗疫的节骨眼上,我们不能与老师作最后的诀别。呜呼哀哉!

王老师是1965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在北师大她是校合唱队队员、话剧社的骨干演员、广播室播音员,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里有王老师的身影,1960到65年每年国庆盛大游行王老师都是走在最前面的50名女子旗队里的护旗手或鲜花队员。毕业前夕,北京市市长彭真同志到北师大作报告,鼓励同学们到他的家乡山西省、英雄的太行山地区建功立业,王老师就响应号召,与后来成为她丈夫的北师大外语系高材生狄妙青等一拨同学,唱着《人说山西好风光》这首正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豪情满怀,奔赴山西,她和另外三名同学被分配到当时最贫穷的朔州市平鲁区(时为平鲁县)当老师。王老师在凤凰镇(原平鲁城)中学、李林中学(井坪中学)执教多年,担任过学科组长、教务主任、主管教学副校长,是令平鲁教育界十分推崇的语文老师,是名冠全县的优秀教育工作者,是光荣当选的第六届山西省人大代表。80年代初,有记者将王老师出色的工作业绩发表在《光明日报》和《人民教育》上,1982年底王老师担任雁北幼儿师范学校校长,是当时雁北地委、行署所辖县团级学校中惟一的女校长。她一生为之骄傲的是桃李满天下。

前不久,正值大同市新冠疫情袭来,静默管理刚开始,我得知王老师病危入大同市某医院医治,我心忧虑间,11月2日上午就传来噩耗,王老师在汹汹疫情中离我们远去矣,享年82岁。

王老师育有仨女儿,在身边工作的有俩女儿,医院只允有一个女儿陪护。大女儿闻知母病危,赶紧拿上寿衣去见妈妈最后一面,但防疫之下辗转而去,母亲与女儿已是阴阳相隔。姐妹俩悲痛之中手足无措,仓促之间,应抗疫要求,看着母亲遗体被殡仪馆拉走去冷冻,俩姐妹也被拉到隔离酒店去隔离。王老师的孩子最懂得大局为上。

我们的王老师,年轻时漂亮,干练,意气风发,雷厉风行,说话洋气,唱歌很美,讲起课来抑扬顿挫,京腔京韵的底子,加上播音员一样的普通话,漂亮的板书,渊博的知识,令我们听课的学生痴迷不已。我是1978年春,在李林中学高考前文科补习班上才有幸听王老师讲课的。学习仨月,每天享受着王老师的传道授业解惑,她用清脆的声音、精辟的讲授、耐心的辅导,滋养着我们高考前渴望知识的心田。

改革开放初期,拨乱反正,春潮涌动,一大批知识分子走上领导岗位。我们的王老师被雁北地委提拔担任幼儿师范学校校长,王老师丈夫狄老师也调到雁北行署教育局教研室工作。时我在雁北行署办,因工作关系,经常能接触到王老师;因与老师家住较近,有空就去看望王老师,多数是聊工作,因王老师心里装着的都是幼儿师范的校舍建设、图书器械、教育教学、教师职称、学生食堂、学生实习、学生分配等等,每次都见是狄老师在做家务、管孩子。记得一次去看王老师,她颇为激动地讲述了一件不可“与外人道”的事,概括起来就是,学校拟作一个重要的决策,她班子里一同志,与她商量时一个说法,她信以为真,几成决定;但背后该同志向上汇报了另一个说法,让上级领导深深误会了王校长,给她以严厉批评,并明显冷落她。我们的王老师啊,多年挺立于三尺讲台,向她的学生传递着光明磊落、正直勇敢、勤奋上进、助人为乐……她自己也养成一种秉性,说话不绕弯子,做事干脆利落,对上对下言行一致,实事求是,守信重诺,绝不逶迤,如上古时君子风度。她哪想到,在政界,就有一种言不由衷、看风使舵、阴阳两面、甚至挑拨离间的坏习气。但刚直磊落的王老师,绝不随俗,即便饱受委屈,也不改她黑白分明之原则。

王老师如很多女领导干部一样,特别要强,哪项工作都唯恐落后,处处都要干得出色。学校里操心费神之事,排满她的日程,鲜闻她有空锻炼健身。1984年初,王老师光荣地去参加省人代会,在陪同屋代表去量血压时查出自己也是很高的血压了,大夫嘱其坚持吃药,可她仗着身体底子好,压根没当回事。但是这年6月份去浑源县日夜加班完成招生任务返回地区时,突然走路困难,被同事背上汽车,直奔地区医院诊治,限于当时医疗条件,未能查出病因,输液观察一天后老师就回校忙她工作了。这次有惊无险之后,我印象很深的是,行署分管教育的领导与王校长谈完工作,正儿八经叮嘱:王校长,血压高了,必须吃降压药,而且不能中断。王老师非常高兴地接受。后来一天,我见到王老师,问吃降压药的事,王老师嘿嘿一笑:记住了就吃,忙了就忘掉,当然今后要坚持。我知道,那时候老师的心思全放在了幼儿师范新教学楼的建设上。在1988年,我们这一心扑到工作上而对身体太过大意的王老师,突然出现脑血栓症状,尽管及时医治,还是落下了半身不遂。但坚强的王老师绝不屈服,右手不能写字,就改用左手,照样写出刚直端庄的字体,开会做笔记一如往常;右腿走路不利索,就把重心放到左腿上,拖拉着一条腿也不误楼上楼下忙来忙去。我见老师有一次抱着几个档案袋子,一拐一拐上到行署办公楼,说给学校教师争取职称指标。望着老师艰难的步履,我觉得她真如关汉卿比喻的“蒸不熟、煮不烂、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作为校长,她为学校长远发展、为保障教职员工安心工作,真是拼尽全力、恪尽职守啊。

雁同合并后,我到异地工作,只能偶尔去看王老师,又几年后我去省直单位工作,更难有机会见到王老师。但每有雁北熟人相遇,就问及王老师近况。2000年8月份,王老师相依相伴的爱人狄老师因病去世了,王老师也于是年退休了。失去亲人的悲苦,离开她心爱工作的寂寥,心脑血管疾病就爆发出来纠缠她。一日中午午休,她恍惚间听到狄老师叫她开门,就忘了自己还是病人,不顾一切开门下楼梯,一脚蹬空,整个人从楼梯上滚落下去。待保姆与邻居扶她回到屋里,她却安慰大家,没事,我肥胖肉多,没有骨折。多么要强的王老师啊,可病患总在折磨她。2006年的一天,王老师拄着拐杖在她幼师校园凹凸不平的操场边上走路锻炼,她喜欢看学生们生龙活虎的样子,突然脚被绊了一下,她本能地想去抓住身边走路的学生,而未得学生理会,却因太过用力、身子又不协调,重重地撞在了操场边的铁栏杆上,一只眼睛血肉模糊,但王老师自己爬起来,还要挣扎走回去。周围人们见状急忙要给孩子打电话,王老师却拦住:我女儿有课,不要打扰,叫120吧。急送医院,医生一看眼球都撞碎了,手术进行了三小时,缝合了三百八十多针。缝合伤口中,王老师还淡定地说,庆幸撞坏的是只视力不好的眼,只要还有一只眼能看,就有光明相伴。医生为她的坚强惊讶不已。这就是我们的王老师,一生都在顽强战斗。前半生与歪风邪气斗争,后半生与疾病痛苦斗争,战斗在2016年又一次脑出血后,彻底瘫痪在床,失语失忆,不能自理。我敬爱的王老师啊,是一位志士、一位战士、一位斗士,她一生死死扼住命运的咽喉,以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无畏无惧,活出生命的底蕴与顽强,永远是激励我躬身前行的光辉榜样!

春去冬来,斗转星移。似乎眨眼间,她的学生——当年高中毕业的我们也竟退休矣。去年卸职回同后,我有暇随老师大女儿燕燕去养老院探望王老师。老师年轻时精干高雅、中年后健硕丰腴的身材,眼前躺在床上,竟减缩成令人惊讶的瘦小老人。老师看我,似认不认,张嘴想说,但言语不清;眼睛盯着看,但目光已不传神;我细声呼唤王老师…王老师,她便呜呜呀呀地啼哭不已,其状如孩童般委屈地哭。我淌着泪水,努力寻找心中的王老师,仔细倾听她的哭声,音质依然纯净,但音高不再洪亮。我抚摸着老师的手,软软的,好像与她无关。我们帮老师翻身,她四肢能动一肢,常年只能躺着。我喂老师喝营养糊糊,许是尝到食香,她极力挣扎着想抬头吮吸,然根本无力实现,我这边从嘴角喂入,她那边从嘴唇流出……泪流满面的我,一个劲儿发问:咋这样啊?咋这样啊?女儿说,妈妈吞咽功能不协调。燕燕姑娘每周末都来陪侍,小方桌上放着许多营养品,衣服收拾得干干净净,“尿不湿”一包又一包……

敬爱的王老师,年轻时才貌超群,曾有多少仰慕心仪的粉丝啊!走到生命末端时,却是这样令人心疼、心揪、不堪、不忍呐!此后,王老师讲台上、主席台上的形象与躺在养老院床上的形象常常交替浮现于脑海,引起我对生命来去的奇异思考,一个巨大的问号萦绕心头:年老后生命质量与生命数量孰轻孰重?老龄化社会到来后,如何保障老龄人口的生活、生命质量,确实是需要摆上国家重要日程的大课题啊!但愿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进程中,能有更神奇的医疗技术医治老年慢病,让我的王老师下得床,站起来,朗声笑着,再唱一曲《唱支山歌给党听》。——1971年我在平鲁城小学读书,下午课后给班主任老师抱去全班作业本,听老师们在说,中学那边正开会,会后王慕荣老师给唱歌呀。我听后,一气跑到隔壁的中学校,进入好大的房子(后知叫礼堂),挤进人群,刚好掌声响起来,王老师开始唱歌,妈呀,和广播里唱的一模一样。从那一刻起我就牢牢地记住了,平鲁有位北京来的了不起的会唱歌的语文老师!

呜呼哉,敬爱的王老师,年轻时那样的轰轰烈烈,年老后这样的沉沉静静,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我们而去了,给她的学生们留下太多的惋惜与怀念!人生啊,这曲曲弯弯的生命之河,谁能料到会怎样、怎样地流过?嗟呼,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生命的来来去去,本就是一个过程吧,残酷的自然规律,谁都得适应吧,所谓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哉。

愿我们敬爱的王老师把美妙的歌声洒向天堂。精神永存!

编辑:叶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