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有一款流行鞋,形状酷似牛嘴头,所以叫“牛鼻鞋”。牛鼻鞋是男人们之喜爱,相亲结婚、行礼作客,穿一双崭新的牛鼻鞋更加阳刚帅气,大有绅士范儿。
牛鼻鞋属纯手工缝制,母亲先到邻里姑嫂家去替回鞋样子。抓出一把莜面拌作浆糊,因白面浆糊夹针,钻不过去。又拾翻出些烂碎布头,沾到一块打好层子。鞋帮垫一两层,鞋底要垫好多层,因此俗称“千层底”。牛鼻鞋由三部分组成,即:鞋底,鞋帮,鞋领。鞋底不分正反面,两脚可以左右调着穿。鞋帮子两片,形状亦如战国时期的古币,又像屠夫的砍刀;还有一片叫鞋领,呈30度的三角形状;把这三片连接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鞋帮。一般是白市布里子,粗蓝布或黑笨布做面子。鞋帮鞋底做好后,送到本村鞋匠杨日珍或赵传和那里,绱在纳好的千层鞋底上面,再用木鞋楦子,喷洒上水楦一楦定形后即可穿了。纳鞋底那可是个苦力活,大多数人家雇那些能吃苦耐劳手巧的女人们去纳。
在村中,我妈纳的鞋底最结实,针结严密有序,不留空隙,所以揽的营生也多。纳一对鞋底根据大小,女式挣得1.5元,男式挣2元钱。我妈都要搭夜坐到深夜,而还需要半月二十多天才能完成。虽然工钱不高,但是母亲纳一双鞋底,足够我们一个学生的学费了。
母亲熟练的动作,把白麻吊在仰尘档上,狗骨头扒吊转起来,抽几缕麻丝含到嘴里,边捻麻绳边添入麻匹。打好的麻绳盘成麻花辫儿,再把每小把套结起来备用。现在我们吃的"麻花儿”食品,很有可能就是以此得名而来。
准备工作做好后, 这时,纳鞋底才正式开始了,我妈先用鞋锥子引一下,再用带麻绳的大针顺着锥眼,用顶针顶住使劲地穿。看到针尖的时候,用手是捏不住的,只好用牙去咬住针尖拔过来,然后,缠在手掌上用力的拉,一直拉到完全服服切切为止。久而久之我妈的手掌勒出了一道深深地血印儿,由于反复这样的去勒很难痊愈。尤其是用牙拔针,导致几颗嚼牙全部坏死,不能吃硬食物。
新做好的牛鼻鞋,象一个铁壳子,记得,我第一次穿牛鼻鞋,在炕沿下狠狠地顶,我妈看见心疼自己的手工,一边责备,一边帮助往脚上揉,看看上课时间已到,母子俩急出一头汗……下学后,我像前线战败的逃兵,一拐一瘸地走回家,脱下鞋一看,脚趾头打起几个血泡,脚后根砍破一道鲜红的血口子,皮肉连心疼痛难忍。后来,我爹给买回一把铜鞋溜辅助穿,过一段时间,牛鼻鞋就柔软服脚,受穿多了。
牛鼻鞋,很结实,要穿好长时间,尤其前面那两根鼻梁像汽车前面的保险杠。然而,最终经不住外界多日顶撞,脚在不断的长,里面脚指甲不住地挖抠,内外夹攻,还是擢穿了一个大窟隆,露出脚趾头来。而母亲纳的底子虽然磨平了针结,露出麻绳头像密密麻麻订滿的钉子,仍然很结实。扔了怪可惜,只好用鞋匠给订上个皮踢头继续穿。 过去人们若有一双新鞋,走路宁可碰伤脚,也不舍得穿。干活时先把鞋脱下整整齐齐摆到地头起,光着脚下地去劳动。尤其农村土路,石头玻璃瓦碴随处可见,据听说,丑人叔新穿了一双牛鼻鞋,爱不释手,走路都手提着鞋,结果碰伤了脚,鲜血直流。他要与石头甩锅算帐,竟然把那块肇事者石头带回家,拴起一个小皮鞭子,将石头吊在房檐前柁头上,每当出门前与回家后必抽打一顿,“让你再碰我!让你再敢碰我脚……"石头却悠悠地转起来。我想陀螺可能就是这些人发明的。
我们那个年代,基本上是一双鞋就是一个季节,一年只有两个季节,热天和冷天。所以还有一款冬天穿的鞋叫“猪猪靴”,男女皆宜。一般是用黑道绒或大绒做面料,很敦实,酷似小猪仔。猪猪靴与牛鼻鞋的区别是前者为“灵鞋”,后者为棉鞋,也叫暖鞋。鞋帮子由两片组合而成,没有前小领,里面装着棉花,或垫入毡子,或绷上羊皮。冬天还没有到来,母亲己给我们每人做好了一双暖鞋,俗称“暖叭”。 人们常说,“寒从脚底来”,尤其北方人最容易受寒生病。隆冬数九天,冰天雪地里。站街闲聊的人,推车拉碳人、出门办事人,做饭的妇女,上学的儿童,只要脚着一双“暖叭”,半天也冻不入去,脚一暖,浑身都感到暖烘烘的。 随着社会发展,经济繁荣,“牛鼻鞋、猪猪靴”让品类繁多的机制鞋所取代,现在那些东西己成为回忆。七十年代开始流行松紧口鞋,后来有那么几年,时髦起擦驼色粉的反毛皮鞋,到油光铮亮的三接头皮靴,逐渐到运动鞋,旅游鞋,还有各种凉鞋等。当儿女们给我买的鞋子,一天天丰富起来的时侯,忽然的,怀念起穿“牛鼻鞋”的纯真年代,怀念起饱含母亲温暖的手工缝制鞋。
【作者简历】赵第顺,1953年出生,爱好绘画,泥塑,朔州市老年书画协会会员,朔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朔州市兰亭书画院院士,大同市诗书画印研究会会员。退休后,学习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