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国家或地区而言,历史是根,文化是魂。历史文化就是一地的根脉,不同的历史文化根脉,形成不同的地域特色。这种特色对一地的文化建设、文化自信的树立及社会经济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关于朔州市历史文化特色,前几年本地的专家学者作了一些有益的论证、辨析和探讨,如边塞文化、马邑文化、马文化、军事文化、桑源文化、西口文化、门神文化等,但没有形成共识和定论。今日再议,非常适时,很有必要。文化能让小地方变大,弱地方变强。我俩经过反复讨论,认为朔州历史文化的显著特色应是长城文化或边塞文化,朔州要打好这张牌。
一、独特的地理位置
山西的主要山脉是南北走向的太行山和吕梁山,其间分布着大同、忻州、太原、临汾等一连串小盆地。两大山脉之间的小盆地,古代是中原农耕民族北上开疆扩土和游牧民族南下中原的通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朔州正好位于晋北的中间,自古以来,战乱时是疆场,和平时是商贸通道。
朔州北部属管涔山和洪涛山区,丘陵广布,地势平衍,无天险阻碍,中东部为肥沃的大同盆地或称桑干河盆地,南部为天险密布、气势宏伟的恒山余脉。明代,为了防御蒙古人南下,在北部修筑了外长城,在南部修筑了内长城,外长城守墙,内长城守关,二者内外结合,拊背搤吭,南卫中原,东藩京师,形成了攻防兼备的军事防御体系。清初著名地理学家顾祖禹,考察了晋北的山川形势后精辟地描述了其战略地位:“其东,则太行为之屏蔽;其西,则大河为之襟带;于北,则大漠、阴山为之外蔽,勾注、雁门为之内险”。
从明代隆庆和议之后到清代,长城内外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化干戈为玉帛,广泛开展了经济文化交流,朔州北部长城线上的杀虎口和南部雁门关下的新广武,又成了蒙汉经济文化交流的交通要道。被称为西口古道的杀虎口,清政府户部设立了杀虎关,为清代一座重要的常关,税收日进“斗金斗银”,商贸繁华,盛极一时。无论是战争还是商贸,都突显朔州的独特地理位置。
二 、丰富的长城边塞文化遗产
长城是中华民族的象征,从物质形态上看,是宏伟的军事防御工程;从精神层上看,是中华民族热爱和平,不畏强暴,不屈不挠精神的完美再现,是古人留给我的宝贵财富。1987年,中国长城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的文化遗产,遗产涵盖中国境内历代修筑的所有长城。目前,朔州境内的长城均为山西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朔州境内的长城边塞文化遗产,包括长城墙体、关隘城堡、烽火台等。长城墙体已明确定位的有:北齐长城47千米,明长城273千米,其余有争议的古代长城7千米,合计327千米,占全省的23%;现存长城遗存1649处,包括墙体、城堡、烽火台等,占全省的38.5%。明代的驻军城堡,属大同镇管辖的72堡中朔州现占31堡,属太原镇管辖的64堡中朔州现占15堡,共有46座。驻扎过参将的地方有8处,在嘉靖年间边防形势最为紧张时期,右卫、威远、平鲁、井坪、利民堡、北楼口6处同时驻扎参将;而广武营又是雁门关下最重要的前沿军事指挥所。在面积仅1万多平方千米的朔州境内,竟然集中了如此丰富的长城边塞文化遗存,十分罕见,值得我们的倍加珍惜。
三、朔州长城边塞文化的基本特征
1、多民族家园。朔州地处游牧与农耕交接地带,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农耕与游牧民族长期在此碰撞,演绎出民族融合的华美乐章。
历史上的 民族融合都具有双向性,包括胡化、汉化,核心是汉化,即少数民族融入汉族。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学习朔州境内林胡、楼烦的生活习俗,属典型的胡化。北魏孝文帝从小生活在桑干河流域,仰慕汉文化,全盘汉化,改姓氏、服饰、语言,允许胡汉通婚,思想上尊孔崇儒,在洛阳设立孔庙,复兴汉式礼乐制度,属典型的汉化。
历史上在朔州境内活动而且融入汉人的,有林胡、楼烦、匈奴、乌桓、鲜卑、柔然、突厥、沙陀、契丹、女真、蒙古等民族。这些进入朔州游牧民族,与本地已融合为汉族的多数民族进一步融合为新的汉族,其生活方式,语言文化习惯逐渐趋同,最后差别消失,均自称汉人。
朔州境内民族融合的具体方式,包括不同民族之间的冲突战争,不同民族之间杂居通婚,统治者强迫民族迁移,不同民族之间的经济文化交流等。北魏定都平城后,朔州属京畿要地,《魏书》载:“天兴元年(398)春,徙山东六州吏民及杂夷36万实京师”。唐代,这些杂居在朔州的民族已融合为汉人。元代之前进入朔州的契丹人、女真人等游牧民族与汉人杂居,元代统称为“汉人”。而在战争中掠夺回的少数民族或降附的少数民族,人数众多,就近安置于朔州,逐渐由牧民变为农民,与汉人融为一体。故朔州是边塞民族融合的熔炉,多民族家园。
2、边塞军事。朔州地处秦汉长城南部,靠近长城,既是游牧民族南下的首冲,又是农耕民族的北上始发地,古代烽火连绵,战争不断,马邑一直被现为边塞代名词。唐代《皇甫冉·春思》云:莺啼燕语报新年,马邑龙堆路几千;家住层城邻汉苑,心随明月到胡天。机中锦字论长恨,楼上花枝笑独眠;为问元戎窦车骑,何时返旆勒燕然。
明代在朔州境内修筑了内外长城,防御体系更加完固高大。坚固的边墙,穿山越岭,气势磅礴;森严壁垒的城堡,绵延相望;灵活快捷的烽火传递系统以及分区防守,相互应援的指挥系统,把边塞军的文化发展到极致。夯土长城、石砌长城、砖包长城相间分布,敌台敌楼骑墙而立,关塞雄居隘口,大同镇居其前,太原镇坐其后,关山险隘占尽地利,凛凛然固若金汤。
境内发生的重大战争有,李牧守边退匈奴,汉武帝马邑之谋(前133),李世民平定刘武周(620),郭子仪收复靖边、马邑(757),杨业大战金沙滩(986),李文忠败元军(1369),右卫保卫战(1557),多尔衮坐镇桑干河平叛(1649)等。这些大规模战争,既显露出战争的残酷,又展现了血染沙场的壮烈情怀。
著名的军事将领有:三国名将张辽;隋唐名将尉迟恭,鲜卑人;后唐军事家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小唐天子李嗣源,沙陀人;后唐名将周德威;明代以麻贵代表的麻家将,回族人;等等。
3、农牧交融。朔州位于农牧分界线上,宜农宜牧。战国之前为游牧民族所居;战国赵武灵王破林胡、楼烦以后,中原的农耕文化开始渗透朔州;秦始皇北击匈奴修筑长城,移民实边,推动了农耕文化发展;直到汉武帝破匈奴,仍然以游牧业为主。东汉末年由于战乱,郡县内迁,又为鲜卑人的游牧地;北魏为半农半牧区;隋唐时随着大规模的移民实边,农耕经济开始占主导地位;以后农牧兼容,农业逐渐占主导地位。
从历史上看,游牧、农耕随着战争交替出现,后来发展成为农牧兼容区。但朔州的农牧业,均带有明显的军事色彩,农业生产的粮食基本用于解决军粮,畜牧业养马主要供骑兵使用,与内地郡县形成鲜明的差别。到新中国建立初期,农业为主,家庭畜牧仍占重要地位。农耕文化显然深受中原影响,游牧文化带有明显的少数民族特色,整个经济呈现边塞、长城文化特色。
4、边塞地名。地名是一个地方的文化符号,它承载着历史,凝聚着文化,是一个时代的群体记忆,深深打上了历史文化的烙印。朔州地处边塞,位于内外长城之间,其地名真实地反映了社会演变与发展。现今全市县、乡、村行政地名共有1688个,其中含有边塞军事色彩的就有500多个。包括直接以关、口、城、堡、寨、卫、所、铺、营、墩等冠名的300多个;含有边塞军事色彩和历史源渊的200多个。这500多个地名约占行政地名的33%。
5、宗教信仰。朔州宗教信仰多元化,汉人在城乡多建城隍庙、关帝庙、马王庙、娘娘庙等,少数民族根据不同信仰也建设自己的宗庙。北魏鲜卑人崇佛,山阴县洪涛山有摩崖石像,朔城区神头有三大王庙。崇福寺原为鲜卑人尉迟恭家庙,辽代契丹人改为林牙寺;应县有辽代兴建的木塔;右玉县有回民清真寺。边塞多民族,信仰自然异彩纷呈。
6、习武尚战。地处边塞的朔州自古多战事,百姓为了自卫家园,从小习武成风,练习擒拿格斗,棍棒拳脚,骑马射箭。一旦有警,人自为战,迅速投入战场。
四、朔州长城边塞文化的基本思想内涵
长城边塞文化是朔州文化之根,它已深深根植于朔州人民的精髓中,成为我们的整体生活方式和价值取向系统。
1、豪爽大气的胸襟。历史上地处边塞的朔州,长期多民族杂居共处,各民族命运休戚相关,共同接纳来自四方的新移民。这些新移民亦由各个民族组成,逐渐与当地居民交融为朔州人。他们亲如一家,谁先进学谁,没有陈规陋俗,没有偏见歧视,互帮互学中先进的农耕技术和游牧技术得到推广应用,久而久之逐渐形成海纳百川、豪爽大气的胸襟。对人热情,无论同乡还是外乡;帮助人竭心尽力,尽其所能;真诚大度,豪迈直爽,像魏巍长城气势磅礴,博大雄浑。
2、担当负重的品行。长城以其不屈的身躯保卫和平,护佑平安;修筑长城堡寨,朔州人勇于担当,竭心尽力。明嘉靖年间,朔州全民总动员修筑军堡、民堡。尤其是民堡,由民间自发投资兴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主动担当起建设民堡的主角。偶遇战事,百姓同舟共济,把粮食、物资共同运进民堡。其间,自卫保家的理念逐渐升华成保家卫国的爱国主义担当精神。这种精神,内化于心,外露于行,成就了今天朔州人民勇于担当、不惜牺牲个人利益的高尚品行。
3、百折不挠的精神。长城威武不倒,屹立中华,体现了华夏儿女自强不息、奋发图强的进取精神和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古代,朔州长城修了塌,塌了修,连续千年;战场上将士一批倒下,一批上,前赴后继,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今天的朔州人民豪情满怀,继承先辈的优良传统,改天换地,建设绿色长城,铸就了“久久为功”的右玉精神。
4、和合共荣的情怀。修筑长城的目的,是为了保境安民,给和平建起一道屏障,体现一个“和”字;多民族融合,同样体现一个“和”字。和、和平、和合,是长城文化的核心精神。千百年来的多民族杂居,朔州人逐渐形成了和合共荣的情怀,与邻为善,和睦相处,和谐共事,共渡难关。和合文化,薪火相传,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