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者——张占红的艺术情怀

来源:朔州艺术家 作者:赵平 发布时间:2023-09-05 16:19 0

看张占红的山水画,总让我想起倪瓒。

只不过倪瓒水是主体,而山是陪衬,张占红的画入眼处便是峰恋叠嶂,高峻挺拔的山,那流水,倚山而过,或如曼妙女子轻而柔,或奔放,或热烈,但它们始终像是秉承着各自的信仰进行着固定的自我诠释。古语有“山为阳,水为阴。”想必这也正是符合道法之自然了。

张占红是喜欢山的,且甚爱之。

《桃花洞秋韵》中,一条清澈的小溪弯弯曲曲流淌过来,两边笔直的杨树虽然叶子稀落,却更有一番清瘦的美意。树林掩映处,几间屋舍支撑起浓郁的烟火生活。我觉着这样其实就够了,这样的画面虽有几分秋的萧瑟,也因为流水人家而足够温暖。但他还是画了山,在树林深处。高低起伏,山势平缓,似有若无。自然,也正因有了山,这一副画顿然有了广远之气。王维的“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似乎与这一切不谋而合。

《心路》有山,《高处不胜寒》有山,《咬定青山不放松》有山,《天接云涛连晓雾》有山,《江山如画》有山,山形不一,或孤高,或奇险,或壮阔,或雄伟。中国画里的山,最是丰富多彩,中国的画家也从来没打算把山画得循规蹈矩。云遮雾罩,有虚有实,似是而非,却充满了哲学的味道。

似乎,张占红的世界里,绝不能缺了山。他的神经中需要这样巍峨、宏大的气势感,他的胸中其实始终有一股欲喷薄而出的力量。

一幅画,隐含着画者的精神气象。

倪瓒的水是安静的,山是平和的,他给自己营造出的一片清寂绝不允许繁杂的人去打扰,所以他的画里没有人。他的画面干净素简,这或者与他在太湖漫游的那一段经历有关。多少繁华辉煌最终被云雾氤氲下的山林与湖光所覆盖,行于山水间,心变得辽远而清澈。

现在的张占红,正朝着这样的方向走来。

他有一幅《年来年去白发新》,是今年的新画。而在这幅画里我更觉有几分倪瓒的味道。

与之前大面积醒目而雄伟的山峰不同,这张画里的山只在远处,而且明显有了深沉与平和之气,山的线条变得舒缓,山的周遭是一大片留白的水,只在江心处隐约看到一个很小的点,那是一个划船的人。岸上三两株劲树,虽然枝干并不粗壮,却明显有了皴皱的沧桑,几棵芦苇被风吹得婀娜又多姿。

风吹草动,证明着这个世界永不停止的喧嚣,而宽广无垠的水面却波澜不惊,即使有一个人满怀人间情愁游于其中,也不过小如尘埃,几近淹没于江水巨大的平静中。

在这样的画里,是淡定,是和谐。

张占红总在说,现在的心境趋于平静。

他曾追过,寻过,在意气风发的年纪,谁不曾有一番生机盎然的梦?所以他画乡村,画花,画鸟,画人间万物,着墨处,浓重而粗犷。然而人终将老去,不经意间尘满面,鬓如霜。父亲的离世让他明白了生死无常,有了刻骨的疼痛,热爱的事业也并不如意,理想与现实像两条平行的线始终无法相交。历尽了人情冷暧,生命的棱角一一被磨掉。但他不能抱怨,也不能放弃,千回百转间,淡墨枯笔,边皴边勾,画里,已是另一番乾坤。

张占红的山水画里有人,可是人极其微小。这一点是与倪瓒不同的,倪瓒说“天下无人”,而张占红尚没有跳出尘世,尽管他一再努力过滤喧嚣,但他终究跳不离人间烟火。

他在画里看山看水,山水也在画里看他,那画里的人,在挣扎与妥协中矛盾着。他的骨子里住着一个“倪瓒”,但他始终不是倪瓒。

不必把一个艺术家想像得那么讳莫高深,也没必要把他一定神化,常常,他们还会在一地鸡毛中周旋,只不过,作为一个持有独特审美与情怀的艺术家,他比别人更容易在山水间找到生命的隐喻罢了。

孔子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对于张占红来说,坐在山间,展开画架是最快乐的时光。

与大多数艺术家一样,张占红的童年也是在对画画的天赋敏感与热爱中度过,他喜欢照着书里好看的景物去画,上学的黑板报一类都由他负责。1989年他考入山西省雁北地区文化艺术学校,1991年毕业,回到怀仁文化馆工作,他负责美术组的厨窗以及艺术辅导培训与书画研究。空闲时就不停地刻苦临摹历代名家作品,对艺术,他如饥似渴。当然,他更期许着有一天能摘得艺术高峰的桂冠。他最喜欢张大千的作品,他也信奉师法自然,大自然是最好的老师。所以,有一天,他走出了画室。

怀仁的清凉山、王汴庄、新桥、卢子沟,都留下过他的足迹,他画怀仁老城,画老城里的学前巷,画窑洞,画桥,他总想把家乡的一切都画在墨里,永远住在时光中。

有一次上清凉山玩,在前山处,他猛然看到山体上因为下雨冲刷出来的水壕竟如同一片片倒挂的荷叶,他惊愕了,大自然就是最神奇的雕琢师,原来身边还有这样的美景,他把它叫做“荷叶皴”。从那以后,清凉山简直就成了他的写生基地,画南峰,画北峰。

他说:“站在南峰望去,北峰恍若一幅天然的水墨画。”

临摹名家的画,到生活中画自己的画。他觉着不管书法还是画,要有了自己的思想才有意义。他还说,画画不是照像机,不是画什么像什么,有时候,甚至不是为了让人看懂,看懂了,也就俗了。

这,大抵也是中国画的哲学性吧。

其实,最初他是画花鸟的。2006年,《丝瓜藤下》发表在河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基础教育研究》,这也是他第一次发表画作,激动之情自不必言说,更重要的是增强了他对艺术追求的信念,他开始陆续参加全国各地的书画展。

但是,他,后来慢慢发现花鸟画并不能完全承载起他内心磅礡的情感。水墨山水,气韵生动,是中国人情思中最为厚重的沉淀。山水画里,山高水长,满满都是人间温度。一峰一形,一水一状,一树一态,画家的自由主观精神随之一点点渗透了进去。

他博采众家之长,喜欢张大千恣意狂放的泼墨与泼彩,也喜欢傅抱石像狂草一样的散锋运笔;喜欢朱晏墨对云的画法,喜欢施云祥的写生构图。

画山水,定要到山里。太行山,是他的钟爱。

从和顺县到井底村,再到石板岩,再到红旗渠,太行山频繁地迎接着这位热情的画者。

2017年,张占红又一次走向了太行山,地点是河南新乡郭亮村。

早上从郭亮村出发到沟里写生,九月,山里说雨就有雨,果然,半路就下起了雨。不大一会儿,道路就变得泥泞不堪,为了保护速写本和照相机,他不小心滑倒,差点掉进了沟里,幸亏有树卡住。不过,脚还是受伤了,隐隐作痛。他慢慢试了试,还能走路,虽然打了一个随身带的小伞却发现也没有多大作用,只能冒雨蹒跚着前行。还好遇到一个巡路员,看到他狼狈的样子询问一番便用摩托车把他送到了目的地。山里雨多,然而雨过之后,也多雾。身临其境,如若仙界,除了难捱的惊喜,自然还有害怕。雾慢慢散去时,他赶紧拿出速写本,但是画着画着雾又来了,什么也看不见,偶尔能听到到几声鸟叫,才不至于被巨大的恐惧吞没。

中午一点多,他终于完成了一幅速写。再看周围,若隐若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茫然与恐惧再一次强烈来袭,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在一个岔路口,看到有一个龙门架上写着“陵川人民欢迎您”,他心想,那边就是我们山西境内了。能搭着山西的边儿,心里有了一丝丝安全感。但是,目前不能去陵川,他还得从另一边顺着流水往里走。突然,一道以前在画中才能见到的瀑布闯入了眼帘,他欣喜若狂,早已忘记了饥饿。

回时,腿都拉不起来了。

后来,就有了《浩气长存》。壮阔雄伟的山间,一条挂壁公路,公路上并无人,而浩荡的云以势不可挡的形式笼罩着整个画面。

看之,是震撼。

祝勇说:“美不是奢华,不与金钱等值,美是一种观念,一种对生命的态度,是凡人的宗教,是我们为烟火红尘里的人生赋予的意义。”

如此,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张占红遵循传统,融入中国元素,与现代理念相互激荡,心融于墨,笔锋苍茫飘逸,如诗如歌。2009年,《大吉图》入选《中华颂.国庆六十周年全国群众文化美术书法大展》,2011年,荣获“中国西游文化之乡”书画大展金奖,2012年,他的《势不可挡》参加了第二届全国群众文化美术书法大展,并获得优秀奖,2014年,获中国群众文化学会举办的《第三届全国群众文化美术书法大展》优秀奖,2016年,成为全国两会关注画家,2019年,入选山西省文化厅基层宣传思想优秀文化人才人选。当然,这些只是列举一二。这些年,他的艺术成就可谓硕果累累。

他的座右铭是:艺术的生命价值不是迎合市场,是追逐梦想,寻找人生的真谛。他认为艺术的表现形式应反映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天人合一,阴阳对比的传统文化思想,对空间造型上追求形神兼备的变化。

张占红现在是中国书画研究院会员、中国华夏万里行书画家协会会员、人民艺术家协会会员、山西省群众文化学会会员、大同市书法家协会会员、北京复圣轩签约画家,依然就职于怀仁文化馆,三十年如一日坚守着他对艺术的忠诚。

他的书法以欧楷入手,上溯隋碑魏碑汉隶小篆,师从渤海大学博士生导师陈国成教授,在2014年的中国南昌第十届文学艺术大奖赛“滕王阁杯”中获书法金奖。他的案几上放着许多书,《书法史》《汉鲜于璜碑》《九成宫醴泉铭》等。

赵孟頫说过,“书画本来同”。书法和绘画同样从一道线条出发,在千百年的文明发展过程中相亲相爱,共同描绘出了世间最美的艺术。

张占红,无疑是这些美的传播者。

他有着自己独特的审美修养,将每一副作品注入自己的神与气,展现出生活的真善美,也反映出对生活的哲学思考。尽管生活并不尽如他意,但他依然坚持着对美的追寻,对以前作品的不满意一再证明了他一直没有停止进步与努力。

这,是一个画者所持有的真诚。

当然,作为一个艺术家,他所立世的使命自然不应局限于自我欣赏,这些年,张占红辅导培训过的学生有的考入了央美附中,有的考入天津美院、山西戏曲职业学院,有很多还在比赛中获奖,参加各类美术展。

就像一条河源,分散出许多支流,那支流再以筋脉的形式向大地无限度地铺展,那是轻柔的,也是磅礡的,这不正是符合了中国人的水墨品格吗?在有限的空间内体现出无限的精神世界。

他工作室的墙上挂满了字画,《高耸入云》《烟云秋深鸟飞绝》《崖边那棵红叶树》《千年之恋》《一弦弹出万里音》……

观之,最多的还是山。

张占红终究还是喜欢山的。

山是雄伟的,也是高大的,其实,也是孤独的。

那种孤独,是巨大的,抽象的。

编辑:刘薇 乔景宏(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