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花红

“三月桃花，四月杏儿”，每到三月，大地转暖，秃荒野岭上，小草正悄悄钻出地面的时候，桃骨朵就虎头虎脑地拱出了枝条，迎风摇晃。没几天，花苞渐展，鲜嫩嫩的桃花就盛开了。花瓣白中蕴红，实实的，涨满了力，但一点也不显得张扬，一朵一朵地挤在一起，热闹平和。我说不上为啥喜欢桃花的颜色，它不像杏花一样，白中略带着丝红，显得有点儿勉强，更不像梨花一样白得有点儿虚假，有点夸张。桃花白中有红，融得自然，蕴得柔和，让人舒服。难怪古人用“人面桃花”来描述美人，桃花的美，不仅美在颜色，而且美的“挂调料”，美得有味道。

小的时候，我家的院子满是桃树。每当桃花盛开时，院子粉红烂漫，花香四溢。在桃叶欲展未展之际，春天最早来到我家的院子。我踮着脚，伸长脖子，细看桃花的芳容。看够了，就拿着细棍追弄蜜蜂，成群的蜜蜂，嗡嗡地忙来忙去，腿上带着一嘟噜一嘟噜黄色的花粉。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鸟儿，啁啾其间，其中有一种俗称“蒜瓣”的小鸟，蒜瓣一样大小，黄脯褐背，玲珑小巧，蹦跳在桃树间，每次蹑手蹑脚去抓它，触到它时才飞，但总也抓不到，弄得人心里痒痒的。蝴蝶是很少见的，也许正在化蛹吧？我曾无数次为爱美的蝴蝶错过这美好的春色，而深感遗憾。桃树花繁叶茂，袅婷伸展，有的临伸到墙外，树下狗跑鸡叫，一幅田园桃花图。而此时的田野，正值“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候，柔柔的风中略带一点凉意，桃花让我最早看到春天的容颜，嗅到了春的气息。   没几天，花落叶展，满身绒毛的小毛桃儿，便一嘟噜一嘟噜地悬挂在枝头，虎头虎脑摇晃着，笑迎东风。在我们这儿，这小小的桃儿也许是一年中最早看到的果实了。每每这时，我把家养小麻雀，驾落在桃枝上，我仰面躺卧在桃树上，听着鸟鸣，享受着桃树的花香，幻想着满树满树的大桃儿，那份儿惬意，是大自然特别赐给我们农家孩子的，也是刻骨铭心的。桃儿渐大时，绒毛就悄悄地褪去，露在叶外的桃儿脸，渐渐地红了起来，树下就引来了成群结队的孩子，仰脸数着，比谁数的桃子数又准又快，谁发现的桃儿又红又大。每每此时，母亲就来到树下，告诉孩子们别把桃儿弄下，等桃儿熟了，保证人人有份。那时候，村子很穷，一年到头，人们见到的水果只有村里种得很少的桃儿杏儿，至于苹果梨的，只在书中见过，当时，对孩子来说，桃儿是有很大诱惑力的 。我母亲说话是算数的，就连村里孩子们也知道，村里有桃树的人家常常桃儿被偷，但我们家从未丢过，这完全是缘于我母亲。每到桃儿熟好时，母亲就让我用木升子，端一大升子挑拣出来的又红又大的桃子，挨门逐户地送去，从东送到西，从南送到北。大街小巷，我乐此不疲。那段日子是我最风光最快乐的时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觉得给人东西比拿别人东西更幸福。   桃子不是一次就摘完，在每枝树顶总要留一些，给我远方的亲人，姥爷、堂姐、大姐……那段日子，我特别的忙，今天盼姥爷上门，明天在村边瞭姐姐归来。早上，看院里有没有喜鹊在叫，“喜鹊叫，亲人到，”亲人一来，我就忙不迭地上树摘桃，红红的桃子，一口咬下去，蜜汁水甜，紧咬忙吃，汁水就流满了下巴，亲人边吃边和母亲拉着家常，其乐融融。我呢，就胯下夹一条高粱秆，一溜烟跑到大街上去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故乡的许多东西都离我渐渐远去，但每到春天，我都会想到那家乡的桃花，还有那暖暖的乡情。如今在菜摊上买到的桃子，远远不及家乡桃子甜，家乡的桃子，咬一口就甜到心底，而今的桃子都是从外地运来的，连七成都没熟到，分量倒挺重的，却没了桃味。   怀念桃子，怀念母亲，怀念那桃花一样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