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花

来源:朔州市融媒体中心 作者:杨晓 发布时间:2023-03-21 13:06 0

黄土高原冬季的白天总要短一些,来自西伯利亚的西北风满身戾气,怒吼着,捶打着,在漆黑夜色下村里最东头的一间土墙盖起的窑洞渗透出微弱的光,充溢着一丝温暖。

“奶奶,窗户漏风啦!”小顺嘴里嘟嘟囔囔着吃着烤的有些发焦的土豆,一边拿他那黢黑的指甲抠着满是倒刺,被风吹的摇摇欲坠的木窗。一旁的奶奶拿针挑了挑煤油灯,火光亮了一些,继续低头缝补着小顺去年的棉裤。是啊,家里太穷,父母在外地打工,小顺又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只能把去年的棉裤拿出来再接上一截,填充些新的棉花继续穿。奶奶咳了几声,沙哑着说道:“快过年了,你去把堂屋木柜上的红纸拿来糊窗户。”小顺吸了吸鼻子,趿拉着满是补丁的拖鞋,手掌在厚重的门帘上蹭了蹭,消失在黑暗,随后只听得堂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他便抱着一沓五颜六色的麻纸进来了,奶奶把线咬断顺势把棉裤放在炕头说道:“一会儿试试大小。”说罢,顺势接过他手里的麻纸,放在炕头翻了几张,从中抽出几张大红色的麻纸,铺平在炕沿。

奶奶从一堆针线中翻找出来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让小顺磨,手中的红麻纸铺平折了又折,桌子上有小顺刚写完作业的半截铅笔,拿起来画了几笔,随后便接过小顺磨得铮亮锋利的剪刀,坐在煤油灯前。窗户外的凌冽的西北风来势汹汹,怒气未减,窗户内一大一小的影子在大幅摆动。小顺屏住呼吸,一丝声响都不敢有,房间里只有煤油灯的火焰在摇曳,一老一少的影子在起舞。终于,奶奶剪下了她的第一剪!只见剪子在奶奶手中游刃有余地挥舞着,沿着黑色的痕迹,大大小小的碎屑顺着剪刀口飘落在腿上,炕上,地上。而奶奶手中的麻纸却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看不懂的图案,小顺眉头紧蹙,一脸疑惑。他瞳孔放大,嘴巴微张紧盯着奶奶那双干裂枯槁的手在不断地展开,展开,随后变成了一个“囍”字。“哇,好神奇!”一声尖叫打破了房间的沉静。

奶奶苍木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把剪刀柄的一侧递给小顺。小顺看了看还发黑的手,拿起锅沿上的湿抹布仔仔细细地擦了又擦,仿着奶奶的样子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他搓了搓自己的小手,在奶奶的指导下把麻纸折了几下,嗯,好像不是那么齐整,再来一次。本来很薄的麻纸在他反复地揉搓和折叠下好像更薄了些。接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筷子,学着奶奶的样子一只手握着笔,一只手按着筷子,顺着纹路画出弯弯扭扭的痕迹。满身怒气的西北风仍在不耐烦地打击着玻璃,碰撞木窗的声音好像更大了些。小顺长呼一口气,耸了耸肩膀,拿起有些沉重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开了个小豁口,他抬头看了看奶奶,奶奶充满爱意的目光在火光下好像更温暖了。小顺咬了咬满是破皮的下唇,拿着剪刀的力度更大了些,不一会便完成了他的作品。

他兴高采烈地去拿浆糊,将大的碎屑拼起来糊在窗户缝上,窗外西北风依旧平息不了它的暴脾气,窗内煤油灯的火焰却不再调皮,轻轻地微摆着身姿。玻璃上有两个“囍”字,一个平平整整,一个皱皱巴巴。


编辑:刘薇